忆刘开渠恩师

文 / 沈斗平

原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刘开渠大师，是我国现代雕塑事业的奠基人，领导了《人民英雄纪念碑》的浮雕创作工作。刘老还是著名的美术教育家，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创始人，一生在美术界育人无数、桃李满天下。对这样一位艺术大家，我从小就非常仰慕，没想到竟然有幸与他三次见面。这三次见面的经历，使我受益良多，实在是我一生宝贵的财富。

第一次见面是在1988年。那年我正参与创办福建省直机关青年书画家协会，在创办的过程中，所有参与创办者渐渐达成共识：如果能得到刘老的题词，那一定会让这个青年书画家协会在成立之初就得到更多的认可。当时我年青气盛，初生牛犊不怕虎，就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大家的期望，于是前往上海找到族叔沈柔坚先生。柔坚叔听我把事情原由说了之后，立即问我：“刘老在美术界那么高的成就和地位，你想找就找啊？”看到我不说话，他又笑了：“但刘老一向乐于提携后进，你还是可以去试试。”于是他帮我写了一封引荐信，并帮我牵线问到了刘老家的地址。我就拿着这封引荐信到北京去拜访刘老。他住在北京胡同的一个四合院里。见到他的时候，时值盛夏，刘老穿着背心和一条休闲裤，正坐在沙发上看书。因为心里还是有点不安，所以我一进去后赶紧自报家门。刘老听说我来自福建，又是柔坚叔的侄儿，非常热心，马上站起来招呼我“请坐”，让我坐在他对面，随和地跟我聊起来。他先是一一问了我的年龄、爱好、工作情况，问得非常详细又很自然。在与刘老的一问一答之间，我的心情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。我拿出我的第一本画册，请刘老指点。刘老双手接过，认真地、一页一页的细细翻看。当他翻到我的竹子和梅花时，连声叫好说：“这个好！你的梅花画得非常有自己的个性，墨韵好，笔气也强，花的呼应很恰当。看得出你功底很好。你要好好学、好好画，今后的潜力很大！”

看完画册，我已经彻底放开，于是就把来意对刘老说了。刘老非常谦虚，说他主要是搞雕塑的，书法写不好。虽然如此，他还是拿起笔写下了“高风逸思”四个字，祝贺福建省直机关书画协会成立。当时我开心得不知说什么好，还是刘老主动又和我聊了几句。一晃一下午就过去了，怕影响刘老休息，我向刘老道别，带着他的墨宝依依不舍地回来。

第二次见面则在时隔4年之后的1992年，我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。想起刘老之前对我的帮助，我又前往刘家里，当时刘老已经是90多高龄，但头脑非常清醒。我说明了来意，说我要办画展，非常想请他出席。刘老看了我的新作品后，一脸认真地说如果时间恰当，没有冲突，他一定去。那天我在北京，上午画展开幕式结束，下午他就驻着拐杖来看我的画展了。认真细致地看我的作品，一边看一边对我说：“你要多画点福建的风土人情。”又说：“武夷山非常好，你将来画山水时要多画点武夷山的山水。”在参观将近1个小时参观过程中，他很认真地在我的每张作品前都停留许久。特别是在看到我的一张白鹤图前，而且是由启功先生题字，他说：“你不简单，不简单！启老能给你题这个书法是对你的一种鼓励，对你的肯定，你要继续努力！”之后又问了我一些柔坚叔的情况。

最后一次见刘老是1993年了。那次我受福建省扶助残疾人促进会之托，和全国政协委员王滨兴先生一起拜访了刘老，想邀请他当顾问。刘老非常干脆，一听说是慈善事业，立即表态非常愿意担任顾问，并提笔写了一幅书法送给促进会。随后的交谈中，刘老再次鼓励我好好努力，创作出更好的作品。当天中午，刘老还带了许多学生和我们一起到北京的台湾饭店午餐。席间，刘老谈笑风生，一点都不像90多高龄的老人家。看到他身体健康、状态很好，我心里非常高兴。没想到，那次见面后不久，就从报上得知刘老以将近九十的高龄走了。看到消息的时候，真的如听到晴天霹雳一样，心情非常难受。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，一直不相信刘老真的走了，和刘老3次见面的场景如放电影一样，一幕幕地在脑海里出现。此后的20多年来，我经常不由自主地回想这些场景，刘老对我的鼓励也一直帮助我在美术这条道路上一路前行。